天气:晴朗
2024年11月1日
正午的校园,总是吹冷风。天气阴沉,灰云堆积。但其实这是昨日的光景,今天的天气相当晴朗。可当我走出教学楼望向天空,心里便不自觉地将景况倒退。
待我低下头平视前方,身后正巧冒出一同前往食堂的同伴。我们心照不宣地走向校园中那条斜顶长廊。
我听着他们聊天。有时随口应答,兴致不错时才开开玩笑。但自从几周前,我就少有主动抛出话题的时候。我常料到朋友们的反应,自讨没趣多了,也就有些疲倦。对于这样的同僚,有些想法难以传达。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又会和以前一样,但现在还是让我好好体会一下这份沉默。
后来我便明白,如果偶尔沉默也能保持一个舒适的状态,我又何必时时开口去期待那些我明知不会有的回答呢?
敏感或者抑郁的心思我都模糊地看在眼里。在这其中常有矛盾,但显眼的错误存在于少年少女的心思和情绪中被我包容。何况我也不过是个少年,又有什么资格去向别人求全责备呢?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只要不到决裂的地步,就都不妨碍我们饭搭子的关系。于是我便扯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容,继续和他们一道。
绿树成荫。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一条向下的,宽敞楼梯旁遗留着两个半径约么两个手掌长的树桩。我不清楚学校为什么决定砍掉那两颗参天的大树,心里只觉得有些缺憾。
走过两段长阶梯,来到修在女寝旁的食堂。吃什么是不用过多考虑的。而找好队伍的尾巴,尽快向食堂的大叔或者阿姨说明自己要餐盘还是小圆盆才是更要紧的事。
直到我端着午饭同他们坐下,又看见正前方的墙上那宽大的黑色屏幕。
它已经有两周没有播放新闻或者天气预报,这使我的午饭缺失了某种调味剂。它曾是我们每次站在食堂廊道上苦苦端着餐盘、餐盆等着一个面朝它的好位置的理由。而现在,我们都对关闭它的做法有些愤懑,哪怕从来没去问过缘由,只是一厢情愿地向学校发泄情绪。
在那屏幕后边的小房间里,有一台和屏幕联通的电脑。所以我知道那是需要人管理的。也许是不敢或者是觉得没必要,我的朋友们从来没想过去找负责的人问问为什么,然后提出点什么建议。
我也只好从众。毕竟如果要我提出这个想法,就得脱离“部队”一会。到时候他们会问我去干嘛了,如果我真诚地说出口,我那某个偏执的朋友会不假思索地骂我。而我却还能够理解,这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是很“蠢”的。而厌蠢的症状因人而异,标准也就不同。我受骂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了。正是因为理解,所以又不在意,笑着就过去了,从不置气。心里也便涌上一股“不敢或是没必要”的想法——我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想到这,我又毫无缝隙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记得我刚进入这所高中的时候,那时,食堂放映的屏幕比现在要小一点。后来它坏过一次,重新修缮后就变大了。
等到我们高一开始军训时,它每天中午都放着电影。只是转播CCTV6,导致每次都只是没头没脑地看一截。
但我觉得那样也就很满足了。
放映的管理员是一个在校的数学老师,他曾教我们数学,我记得。他虽然看起来很老辣(实际也确实很老了)但其实很温柔,从来不责骂学生,只骂自己。他喜欢用贬低自己的方式来鼓励我们学习,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至于为什么说是“曾”,请等我后边和食堂放映这件事一并叙说。
其实,学校上层是不准这块屏幕放电影的,只准转播CCTV13。而那新闻台播放广告的时间都和正片差不多,我们吃饭的时间是12点半左右(算上了排队的时间),那时还会放一段没意思的天气预报。所以这样的规定我们学生当然是不喜欢,但碍于身份肯定也是不能够反对的。
但那位数学老师却公然打破了这样的规定,转播起了电影。校长啊,校团委书记什么的其实少有来食堂的时候。同时食堂内务也是外包的,只是责任有学校的一份。也就说,食堂的那些厨师和大叔阿姨们也不清楚这放映管理的事。因此我们数学老师这样的“壮举”一直平稳延续到我们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才发生了变故。
就是那天,我们步入中年依旧稳健和充满活力的校长突发奇想,想看看这届学生军训了一上午之后吃饭是个什么样子。便去了食堂,正巧就碰见了正在播放的一部法国喜剧《一宅二主》。
听见中央台配音演员那熟悉的腔调,我们的校长顿时就明白了,快步走向了放映管理间。
那天,那部《一宅二主》就这样被停掉了——对我们来说。
正当我们心灰意冷地觉得之后都没电影可看的时候,军训的最后一天中午,那块屏幕却奇迹般地放起了影片。
几乎是一瞬间,枯燥的天气预报被干掉了。
我们立马欢呼雀跃。只有数学老师带着微笑,沉着地站在放映管理间的门口。
再后来,那位数学老师因年龄退休了。我们也正好上了高三,换了一个老师。
其实他的退休对我们那届大部分人来说,真实的遗憾仅是那年高一新生军训,食堂没有放映任何一部转播的电影,我们自然也蹭不到看。
那么就这样,关于食堂放映员的故事便结束了。而现在,有一件事,我要很败兴地提一提——以上其实都是我胡诌的。
那块屏幕其实从未没放过除新闻台外的任何内容。所谓《一宅二主》也不过是我现查的资料,某些失真的细节也无疑在暴露我主观的存在。而数学老师除了退休一事是真,其实从未去过那间所谓的放映间。
这,确是我坐在食堂里的片刻飘忽。当然,故事嘛,自然可以不止一个结局。我也想过“数学老师据理力争,校方最后同意,连平日的中午也转播起电影台”之类的想法,然后给数学老师一个潇洒的镜头作为结尾……
我就这样飘忽着把饭吃完。餐毕后,心中的剧本也只得先停下拍摄。
在食堂的下一个步骤,是拿着一盘残羹去食堂的一角,交由一个我很喜欢的阿姨。
她总是戴着橡胶手套,快手接过你手中的盘子或者盆。然后“啪啪”两下,把器皿扣在那绿色的大桶桶壁。然后剩饭啦,剩菜啦就都掉下去啦。最后把东西放进旁边的两个白色的大桶——整整齐齐地分类码放。
如果你吃的干净,免去了倾倒的环节,她会笑着说:
“真棒!”
一句朴实的夸赞,却洋溢着我希望看见的一种对生活的热情。
此刻,哪怕心中有万分感慨,但也请容我打断并故技重施。
没错,这也不过是我的想象。
我常常看见的景象其实是永远苦着脸的矮个阿姨,她推着那些白桶的黑色身影是如此分明。我常常在想,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苦痛才会是如今这个从不微笑的面孔。我希望这仅仅是我的幻想,也不敢问有没有人同我有一样的想象。
我走出了这个我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食堂。或许我总是一厢情愿地去期待那些明摆着难以成为事实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成为现实,我便只好悻悻而归,什么也做不成。
脱离了食堂的环境,手上没再拿筷子,我便有些不情愿地回到了先前的团体氛围之中。
回到教室,更暴露无遗。
我在这种若有若无的病态环境的包围中仍做了最健康的那个人,也许。
终于。使我“自认健康”的自信或者自傲也有被磨损的迹象。所以我退缩了,我心底里想要逃离这一切,冷酷地割舍掉一些东西,却又不敢面对。
因为,再怎么计划。到最后我都只能迷糊地继续坐在我的凳子上,静静接受沉默,成了最不像我、最不愿开口的那个消极分子。
那份心理测试的单子上曾写到:“面对一些较大的困难时,受测者可能会观望甚至退缩。”
难以找到贴近心扉的共鸣。我有时候真羡慕他们,明明朝夕相处,我却与他们如此之远。只有不去想东想西的时候、只有我浑身充满能量的时候我才觉得他们在我的身边。
值得庆幸的是,我常常在心情一阵波动后又陷入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平静。我在那样的平静中安然自得,但明明前路如此困难重重。
是我不该烦恼还是不该愤怒,是我不该抱怨还是不该嫉妒。
我想留下带有情绪的文字,但每当我看见,仍会不自觉地按下“Backspace”。
我只能去幻想“平静”也是一种情绪,于是我的高中生活便就要在这一众真实与幻想的交杂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