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福龙
原作id:572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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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穿过华丽的拱门，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木制车轮正在缓缓转动，大小堪比一座小型建筑。
车轮上，等距安装着许多小座舱，正轻轻摇晃。座舱用仿真花装饰着，缠绕在车轮上的金银彩带反射着沿途点亮的火焰，如同散落了无数灯火，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那叫‘摩天轮’哦。”福尔摩斯介绍道。能看到座舱里坐着的孩子们，像是有家人陪同，正开心地朝地面挥手。
摩天轮对面，装有木马的圆形舞台在伞状屋顶下，随着欢快的音乐旋转。一排展示着各种表演的小屋尽头，是用绿色拱门分隔开的圣诞集市区域。周围还有售卖食物的摊位，飘来香肠和培根烧烤的诱人香气。隐约闻到的甜味，像是热红酒的味道。
那些在日本从未见过的游乐设施和表演，在四处点亮的无数灯火映照下，在十二月的寒冬夜色中耀眼地浮现。那景象如梦似幻，宛如梦境。
“这太厉害了……！到处都好漂亮啊！”
眼前满是闪烁的光芒，壮观得让龙之介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十一月底时，各种造型奇特的游乐设施和表演小屋一夜之间挤满了广场。这是被称为流动游乐园的活动，是寒冬里海德公园的特色。公园里，孩子们在光影中嬉戏奔跑，大人们则幸福地望着他们，热闹非凡，让人几乎忘记了伦敦冬日的严寒。
看着龙之介那像孩子般闪闪发光的眼睛，身旁的福尔摩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早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就该把爱丽丝和吉娜也带来的。”
“不过，说到底，要是我没打扰爱丽丝写稿子被赶出房间，也犯不着在这么冷的天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那，不就是福尔摩斯先生的错嘛……话说回来，我当时也在工作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mr成步堂。你是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寒风呼啸的伦敦街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明明记得，是被福尔摩斯先生像拎小猫似的抓住衣领，不容分说地拉出来的。”
“有这回事？我可不记得把你当跟班似的对待过。”
“好了，那事就不说了。不过既然有这么个地方，真希望大家能一起来啊。”
“嘛，对她们来说，这本来就是每年都见惯的风景啦。——你还喜欢这里吗，mr成步堂？”
“喜欢！”
这是真心话。成步堂兴奋地点着头，福尔摩斯满意地垂下眼，抽了口烟斗。
“那比什么都好。这样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是指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福尔摩斯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接着，他像是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样回答道：
“因为你接下来会非常痛苦啊，不是吗？”
“……哈？”
这句如同不祥预言的话，让龙之介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福尔摩斯一手拿着烟斗，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一开始应该就跟你说过吧。——你今后还得不断面对这伦敦的黑暗，还有人心的黑暗。作为一名律师。”
“……啊。”
龙之介屏住了呼吸。用轻松的语气说出的这番话，和周围洋溢着的欢快音乐显得格格不入。
“你现在孤身一人。失去了mr亚双义，又和miss寿沙都分开，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虽然到目前为止你已经为此痛苦了很多次，但今后的痛苦可能不是之前能比的。用一年时间做好准备了吗？恐怕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会有了。”
“那、那是……”
龙之介答不上来。欢快的音乐与圣歌队的歌声交织的喧嚣，突然间仿佛变得遥远起来。
虽然已经斩断了梅根达尔的恶行及其引发的部分怨恨链条，但能明显感觉到，伦敦的街道上依然弥漫着某种如同黑雾般的浑浊气息。而且，亚双义一真本应完成的“使命”，到头来依旧是一团迷雾。
“所以啊，mr成步堂”
福尔摩斯微微撅起嘴，像是在责备陷入沉默的龙之介，视线转向了光影摇曳的游乐园。他用举在黑暗中的烟斗，指向眼前展开的景象。
“所以说，人生中那些人类创造的美好与欢乐，要在能看到的时候牢牢刻在心里。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样的真实会在何时成为你的支撑。”
“……福尔摩斯先生”
龙之介感觉喉咙里像堵着一团被强行咽下的唾沫。因为他觉得，福尔摩斯那带着调侃的笑容里，眼神似乎藏着一丝晦暗的阴影。
“我……我明白了。”
黑色外套下，他紧紧攥起拳头。龙之介抬头望向福尔摩斯，试图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他拼命想要读懂这个习惯看穿一切、却从不轻易让人看透的男人的真正心意。
“是吗。那就尽力这么做吧。”
“所以啊，”
龙之介接着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您不用在意我，好好保护爱丽丝小姐就好。”
福尔摩斯默默地从嘴里取下烟斗。他那双带点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看到那眼神，龙之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这位名侦探反复强调孤独，正是因为他有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东西。
所以他其实是在说，万一到了某个时刻，他或许没办法一定救得了龙之介
那大概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忏悔。
“你还真是会说啊，mr成步堂……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福尔摩斯垂下眼帘。那仿佛叹息般的话语，在夜色中化作一缕白烟飘散开来。
就这样，背对着光影舞动的冬夜，福尔摩斯突然俯身凑近身旁的龙之介。
“说真的，——你啊”
“欸”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龙之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发颤。那双毫无迟疑靠近的翠绿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既无法逃避也无法抗拒，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一声轻笑，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龙之介的额头上。同时，冰凉的脸颊上感受到一丝轻柔的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福尔摩斯一手灵巧地夹着烟斗，另一只手轻轻托着自己的脸颊。对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福尔摩斯微笑着，神情里带着几分幸福，又透着一种下定决心般的沉稳。
“啊，那个福尔摩斯先生，有、有人在看……”
“担心什么。大家都盯着游乐园呢，刚才的你不也一样吗？”
“呜”
龙之介一时语塞。福尔摩斯像是对他这副模样很满意，额头贴得更近了些，低声说道：
“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福尔摩斯先……”
“——这本该是他要面对的，就算是为了mr亚双义。”
听到这明显不同于往常的语气，龙之介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刚想抬头，福尔摩斯却像要阻止他说下去似的，突然抽回手，笑眯眯地说：
“好了，接下来去看看摊位吧？得给在家急得坐不住的爱丽丝买点伴手礼呢。”
“欸？啊，是、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龙之介有些发懵，不住地眨着眼睛。福尔摩斯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走。
“快点快点，成步堂先生，磨蹭什么呢。再不快走，好东西就要被抢光了。”
“啊！福尔摩斯先生，等、等一下！”
龙之介慌忙跟了上去。令人懊恼的是，两人步幅相差太大，他必须小跑才能跟上快步前行的福尔摩斯。
（既然……既然如此，福尔摩斯先生他）
被福尔摩斯拉着走的龙之介抿紧了嘴唇。
这么说来，这位名侦探是知道“了解那黑暗就会痛苦”的。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路克服了多少困难才走到今天的呢。
光是想象就让胸口一阵发闷，但他觉得就算问了，现在也得不到答案。
自己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也不会告诉自己什么。
只是，即便如此。
龙之介还是直视着前方。
他只知道，绝不能在黑暗中弄丢那个前行的背影。此刻，这是他唯一能确定的真实。
从皮质露指手套里伸出的修长手指有些冰冷，却紧紧攥着龙之介的手。他追随着那件随时可能消失在伦敦人潮中的深灰色外套的背影，避开人群中的身影，迈出了一步。
2.
逛着圣诞集市，我先买了杯热红酒。
捧着散发着香气的杯子暖手，他像是头一回在这种地方喝似的，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惬意地眯起眼睛，仿佛被那份暖意安抚了。目光在银色的铁皮圣诞树、各种装饰品和木制玩具间流转，他还是挑了些用五颜六色糖霜装饰的可爱饼干，说是要带给留在家的女孩。每当新奇的表演或食物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忍不住驻足时，福尔摩斯总会像在催促似的拉着他往前走。
说起来，他以前总爱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或是可疑的古董回来，然后睁着那双好奇的黑眼睛，亮晶晶地问我怎么用。明明是个律师，却总把我随口说的胡话信以为真，真是搞不懂他这份毫无防备的信任。想起这些，我不由得嘴角上扬。
此刻，那双黑亮的眸子正看向稍远处——那里有位扮成圣诞老人的老人，他的眼神里满是欢喜。看着他那副稍不留意就会跟着跑过去的模样，我本想喊住他，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夏洛克”）
冷不防地，哥哥的话语像警钟般在脑海中响起。
（“你应该明白的吧”）
那声音刻意压抑着情感，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
这话是前些天久违地见到哥哥时听到的。当时我们正吃着饭，话题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彼此的近况。
想说的事情有很多。毕竟这一年里，没有一天是平淡无聊的。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我滔滔不绝地讲着，连吃饭的手都停了下来。哥哥只是偶尔应和几句，大多时候都沉默地听着。
“——对了哥，故事还不止这些呢。mr成步堂，真的超厉害的。就像前阵子……”
“夏洛克”
“怎么了？”
“你好像很喜欢那孩子啊。”
哥哥突然温和却又明确地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
“你这份心思，那孩子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道啊。”
我故作轻松地回答，哥哥却闭了会儿眼。
“是吗。既然如此……”
他直视着我，郑重地继续说道：
“你应该明白的。这份感情，要一直藏在心里啊。”
“哥——”
“就这样，一直……”
哥哥交叠着双手放在桌上，眼神严厉却又带着痛苦说道。
“我说这些话，像是要给你的感情泼冷水，实在抱歉。但是……”
“……我明白。”
“必须这样做。”
即便我用几乎是挤出来的、带着不情愿的语气回应，哥哥也没有点头，反而刻意说了下去。
弟弟难得露出这般发自内心的雀跃模样。既然如此，即便知道会让他痛苦，也必须狠狠敲醒他。
绝不能让弟弟这般开心的理由，成为他人生的代价。
“——不这样的话，那孩子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逛遍世界上的谜题，追捕罪犯，是犯罪者的死敌。
若是世人知晓了这位世纪大侦探的这份心思，后果如何？即便不去想，答案也显而易见。
只见那被圣诞老人引着的黑色外套背影，正仰望着被灯火映照得高耸入云的巨大圣诞树。望着他伫立在这庄严景致中的身影，往常能轻松唤出的名字，此刻却怎么也无法从喉咙深处吐出。
福尔摩斯用力咬着唇，将猎鹿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我明白，……我明白的啊。”
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他像是在对自己说般轻声念道。最终没能喊出口的名字，化作紧抿着唇间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十二月夜色中凝成一片白雾，缓缓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