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闹饥荒,阿爸把我和二哥卖给县里的老爷做工换钱。
我不怨他,换了钱他能吃饱,我和二哥也能吃饱,最重要的是大哥,他可以在这荒年换个好媳妇,能给咱家传宗接代了。
老爷府里宽敞,四通八达,可只给我和二哥睡小柴房。
柴房密不透风,树皮掉的屑挠得人刺挠,几晚睡不稳。二哥靠着我,背出奇烫,睡不着就念叨阿爸啥时候接我们回去。
“等大娘找到家了,阿爸就把咱们接回去。”
“可阿爸说大娘跑进土里了,回不来了。”
“她只是在土下面迷了路,过几天就能找到家了。”
二哥最信我,可我骗了他。
大娘不是跑进土里了,是阿爸亲手埋的。阿爸没了媳妇,我哥仨没了娘。
二哥是个傻愣子,我是个小癫子,阿爸就骗二哥和我说大娘跑进土里回不来了。
其实大娘没死,大娘一直在我身边——乌漆嘛黑的柴房里,大娘就坐在那,像她往常一样,寂静的。
饥荒过了,我和二哥还在老爷府里做工。
后来阿爸死了,吊死在家门口那颗老树上。
大哥拿钱娶了个俊媳妇,可谁知道媳妇没几年跑了。大哥追,媳妇跑,大哥失足掉进塘里淹死了,尸体肿得比牛还大。
阿爸知道后直躺倒昏了过去,醒了便上吊,也没人给他埋土里。
老爷派人告诉我和二哥,现在我们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二哥不信,胡搅蛮缠被打了一顿,信了。
好多年过去,二哥和我还在老爷府里做工。
“小弟,我们没了爹娘,大哥没了媳妇,没人给咱家传宗接代了。”
其实爹娘没死,他们好好在那站着,大哥也没死,牛一样的身体抱着个十岁的孩子,那应该是传宗接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