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见云汐》
Chapter1.巧合或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一）
“大白！改天再聚昂！”胖子搂着猴子，边打着酒嗝边笑嘻嘻地朝我摆手。猴子则是很费力地在一边支撑着胖子摇摇晃晃的身躯。
“好。”我笑笑，也冲他摆摆手算作回应，又对猴子说：“一会出去拦辆车吧，再往右边走一点，那个路口可以打到车。”毕竟“猴子”这个外号就是因为他瘦猴一样的身体，猴子不常锻炼，是个科技宅，所以靠他瘦小的身体想支撑起胖子魁梧的躯干着实有够费力。
猴子满头大汗地点点头，搀扶着胖子一摇一晃地走远。
直到他俩转过路口，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才叹口气，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转身进入公寓楼。
上楼，开门，有些生锈的门轴发出“吱呀呀”的叫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隐约照亮这房间的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楼下商铺各色的霓虹灯。
“好累……”身体呻吟着，我将自己整个人扔到沙发上，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呢喃。
趴了一会权当休息，这一小会的休息却非但没有让我感觉好受一点，反而让我身上积累了一天的疲惫一股脑涌了出来。咬着牙用手肘勉力支撑起身体，我稍微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打起一点精神，然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
将沾有酒气的衣服换下，接了水泡在盆里，又简单地冲了个澡，洗漱了一下。我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没有非要起来洗漱才能去睡觉的规定，只是因为我本人有一点点强迫症，非这样做不可，不然心里会很别扭。多大个人了，这么矫情。我在心里这样调侃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
结果洗漱完之后，困意反而消失不见了。我躺在床上跟天花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叹一口气，顺手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试图用它来打发一下时间。
平时我是没有刷短视频的习惯的，手机里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下载类似的软件；游戏提不起兴趣玩，聊天软件上零星几个好友，也没有人可以聊天。百无聊赖地翻着页，我一个一个应用数过去，意外地发现藏在角落的一个直播软件。
我有下载过这个么？仔细回想一下，想起来了，好像是以前哪个老同学干起了游戏主播，让我过去捧个场，然后才下载了这个软件。后来忙着工作，渐渐地就没再点开过了。
手指点击图标，我抱着“反正没事干”的想法点开了直播区。我是不喜欢那些大主播的直播间的，好吵。音乐放得很大声，动不动喊“老铁扣一波666”什么的。我比较喜欢安静一点的。找一找恐怖游戏的直播间好了。
令我稍感惊讶的是，此时的恐怖游戏区只有一个直播间在播。看一看时间，十一点十七。我原以为这正是玩恐怖游戏的黄金时间段来着，没想到这么冷清。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是打发时间。
这恐怖游戏区唯一的直播间还是个白板直播间，标题是默认标题，封面也是默认封面。是新人吧。我这样想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主角在跑，“呼哧呼哧”的声音是游戏主人公的喘息声。是《白色情人节》，一款很经典的恐怖游戏了。主播的操作相当流畅，可惜……
“观看人次：1”
对比一小时十八分钟的开播时长，这个观看量着实有点可怜。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标题和封面没有换的原因作祟，不过……我又没有那么古道热肠，管那么多干嘛。唯一在想的是这直播间挺符合我要求的，除了游戏音效没有其它杂音，没有显得很吵。
于是我安安静静地看这主播玩了半天。
……为什么一直在绕圈子？我渐渐发现了这个事实。
通过他反复查看背包和地图的行为，我猜测他应该是卡关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解密环节。好笨。我终于忍不住打字：“这里不是这么过的……”我简单地讲了一下这部分的流程。
虽然屏幕上没有显示出我的弹幕，但他很明显通过其他方法看到了我的消息，因为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接下来完全按着我给的方法去做了，很快便通过了这一解密。
我听到他长呼一口气的声音。原来有开麦啊，为什么不说话？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随着游戏的继续进行，我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
…
（二）
月落日升。
窗外，楼下的霓虹灯是在天将亮时才逐一熄灭的。而在那之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便渐渐地多起来。
每次我都会在清晨时便被楼下的鸣笛声吵醒。这幢房子如果不是如此靠近公路，也不会租得这样便宜。虽然是他人避之不及的事情，我却把它当做好事看待，毕竟可以减轻经济压力的同时，我平时也没有会睡懒觉的习惯。
打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时间，却意外地发现手机上还显示着“直播已结束”的画面。聊天栏有昵称为“汐”的账号挂着“主播”的牌子在直播间留言：“要睡了，先下播了。”
似乎是专门给我的留言，毕竟“直播结束”的最终统计栏中，“累计观看”依然只有可怜的1。我随手将直播间的后台划掉，看一眼状态栏的“5：32”和仅剩3%的岌岌可危的电量，翻身去补觉了。
今天是公休日，没有专业课，否则昨天我也不会出去跟胖子他们High到半夜。胖子和猴子我们仨是死党，从大一到现在大三关系一直很好。昨天我过生日，胖子非要拉着我和猴子出去玩，不过因为我说第二天还要工作所以没有玩到特别晚。
啊啊，对了，还要工作。抬手按掉七点二十的闹铃，我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名为“再睡五分钟”的时间穿梭术的神奇。
…
我是华阳科技大学的大三学生苏陌云，兼职COCO咖啡厅的服务生。由于学校的专业课都在下午，所以我申请了八点到十一点半的早班，月薪在这座名为“华阳”的大城市里可以勉强维持温饱——当然不可能只这一份兼职就是了，像今天这样的公休日，我通常会去找一点零工，这样在维持温饱的前提下，我甚至还可以有一笔小小的积蓄。
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之后，我坐公交来到了工作的咖啡厅。此时的咖啡厅还没有开门，我跟正在准备材料的安心姐打过招呼之后，去后台换了制服出来。
“小苏，你今天有点不精神哦。”柜台后的安心忽然说。
“啊啊，昨晚被朋友拉出去玩到很晚。”我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看出很明显的倦容。“安心姐放心，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不是那样啦……”被我叫做安心姐的知性女子摆出一副很无奈的面孔来，“都叫你不要那么拼命，万一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没有啊，昨晚还出去玩来着……”我反驳着。
“我还不晓得你？”安心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昨天下午要是没趁公休日出去打零工，我今天咖啡打对折卖。”
“嘿嘿……”我挠挠头，讪笑了一下。
“就说把你的合同改成全天的嘛，你下午有课就去上课，反正工作日人少，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
“谢谢安心姐。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就好，让小芸失业我会过意不去的。”我说。
“你呀……犟不过你。”安心微微摇头，将手中泡好的咖啡端上柜台，“诺，给你的。”
“谢谢安心姐，安心姐最漂亮了”我高兴地说。
“德性。”安心笑着擦擦手，转身去后台了。
COCO是华大附近超火爆的网红咖啡店，店长安心的手艺当然是一绝。这杯名为“玛瑙”的咖啡是本店专卖，因为我不太受得了咖啡的苦味，安心在给我的这一杯里特意多放了牛乳和多两倍的方糖，“玛瑙”细腻的口感，加上刚好适合我的甜度，真的是怎么喝都不会腻的。
似乎也是咖啡因起了作用，我这一上午精力十分充沛，并没有强烈的困倦感出现。
中午下班时，我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回家，安心塞给我一个小铁盒，“朋友送的，蜜桃乌龙的茶包，我想着你爱喝甜的，就给你拿过来了。”
“谢谢安心姐。”我心中有些温暖。
“还有，今天下午别去打零工了，听姐的，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就在家睡觉吧。”安心很认真地叮嘱：“你才大三，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安心姐也才十八嘛。”我嘿嘿笑着。安心年轻是真的，任谁也不会猜到她已经是三十二岁的妈妈辈了。
“贫嘴。”话是这样说，女人对这种话还是很受用的。安心笑笑，“去吧。”
“好。”我应一声，把铁盒揣进了衣兜。
…
应付了一下午饭，我也确实觉得累了。虽然我并不打算真的按安心说的睡上一下午，不过午睡确实有助于保持精力。我定好两个小时的闹钟后，躺在床上眯上了眼。
结果当我再醒来时，天色早已被夕阳染红。闹钟响过，但我并没有被叫醒。哎呀哎呀，这下可糟了。我对自己浪费了下午的宝贵时间而懊悔不已，却又对事情已经发生而感到无可奈何。
视线扫到桌上装着蜜桃乌龙茶包的小铁盒，我赌气似的去厨房烧了开水，冲了一包来喝。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甜腻的水蜜桃的味道搭配茶叶的清香。小口啜饮着手中的茶，我的心情才得以稍微平静一些。
居然睡过头……丢脸。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用。道理我知道，算了，权当给自己放假了。
突然想起来昨天的直播间来了。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特意告知一声自己下播，其实他人还挺好的。反正也是闲着，我重新点开直播软件，不过由于没有关注他的直播间，我现在没办法直接找到他了。
其实换一个看也无所谓吧，不过我总有一种预感，今天他一定还会直播。我凭借着印象在手机搜索栏敲下一个“汐”字，加载了一秒，1932个搜索结果。
真是有够常见的名字……其实也不是全是以“汐”命名的，大部分是名字中带一个“汐”字，总之这么多的结果我想直接找到肯定是大海捞针了。我吐槽了一下，将搜索结果从“用户”框选成“直播间”，这下就清晰明了了，“汐，正在直播，0人关注她的直播间”。
一个粉丝都没有啊……好可怜。不过，“她”么？原来是女生啊。虽然也不一定跟真实性别相符就是了。我点进直播间，她今天没在玩那个叫做《白色情人节》的恐怖游戏了，而是在玩一款音游，叫做《冰与火之舞》，是通过有节奏地敲击键盘从而达成通关目标的游戏。
我以前很喜欢玩各式各样的独立游戏，当然也包括这一款，所以我很轻松地辨认出这是第二个新手关的背景音乐。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节奏感很不错，在平地打出的都是“完美”，反而在转角变拍时频频出错。不过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尝试之下，最终也成功地通过了这一关。
画面在结算界面愣了几秒，直播间的聊天界面多出一条消息：
汐：[还要看昨天的游戏么？要不我换回去？]
毕竟我好像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观众吧，她似乎很担心我会因为她换游戏而走掉。
我倒无所谓啦，轻轻敲着键盘，我回复道：[没关系，你玩你想玩的就好。]
不过就算我这样说，她还是关掉了《冰与火之舞》的游戏界面，打开了《白色情人节》，并将直播分区从“音乐游戏”换成“恐怖游戏”。
在这种细节上意外地细心啊……我忽然想起来标题和封面的事，便打字道：[主播不考虑把标题和封面改一下么？到现在还是默认]
游戏启动了，却在标题画面停留许久。隔了一会之后，她才有些窘迫地回答：[我不知道换成什么好……]
……[没关系，慢慢想]
[嗯]
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直播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我远程文字进行游戏的情况了。
——毕竟这家伙好像十分不擅长这游戏的解密环节的样子。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将整部游戏打通关——也不知道算是我通关了还是她通关了，不如说我们一起通关比较合适。瞄一眼手机状态栏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十一点半，我打算去睡了。
在直播间发了一条“去睡了”的弹幕之后，我关闭了直播间，躺在床上愣了足足有十分钟，发现自己根本连一点困意都没有。
又是这样……我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过了十一点就会精力充沛？
随便站起来走了一走，我的视线最终落在我喝了大半的蜜桃乌龙茶上。
……啊啊，该死，忘记这件事了，蜜桃乌龙再甜，本质上也是茶，茶水是有着提神的功效的。再加上下午已经睡了很久，现在根本睡不着了。
我好蠢哇。
无奈地坐在沙发上，我大脑放空，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说白了就是在发呆啦。发呆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没有给那个叫“汐”的主播点个关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下次想要找到她的直播间还要经历相当繁琐的步骤。于是我随手拿起手机，借着搜索功能重新找到了她的直播间。
“汐，正在直播，0人关注她的直播间”
居然没有下播么？我把关注点一下，又点进她的直播间去看。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响起来。直播画面显示的是她的电脑桌面，挂着音乐软件的窗口，正在播放的是一首叫做“星茶会”的音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
有人进入直播间时，聊天界面会有类似“沫云，进入了直播间”这样的消息提示。她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去而复返，因为聊天栏马上就显示出这样的消息：
汐：[不是说去睡了么？]
我想了一下，觉得“因为傻傻的在睡前喝了蜜桃乌龙茶所以失眠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告诉陌生人也无所谓，便这样对她讲了。
她则是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还要看游戏么？我去开]
这时音乐正好进行到了一首曲子的尾声，于是我便很清晰地听见了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清晰到我差点儿以为是我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碎了；可接着手机中传来的吵闹声使我反应过来，这是从她的麦克风中传来的声音。我不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有心情玩游戏，她也很明显做出了属于她的回应：增大了音乐的音量。
我稍微有些担心地询问：[没关系么？]
她似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我在说什么，于是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直播设置，将麦克风关掉了。
[我不是说这个啊喂……]我无语，[我的意思是你没关系么？]
几秒之后才看到她的回复：[没关系的]，又生怕我不信似的补充了一句：[习惯了]
我心里涌现了莫名的复杂情绪。
我当然不会去追问，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只是默默地看她开始玩一款叫做《不可思议之梦蝶》的唯美风解密游戏。
…
…
…
（三）
我是被七点二十的闹钟叫醒的。手机早就低电量关机了，靠着2%的预留电量顽强地响着铃。此时的首要事件当然是赶紧给手机充一下电，到上班之前能充多少是多少，然后才是起床、洗漱、换衣服。
又瞥了一眼桌上剩了三分之一的蜜桃乌龙茶，一个茶包只泡一杯茶好浪费。我拿着电水壶又去烧了半壶热水，重新泡了一杯茶来喝。虽然这包蜜桃乌龙昨晚给我招来了大麻烦，但不得不说味道真的很好。
端详着蜜黄色的茶水，我不禁又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个玻璃破碎的声响，是把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有意为之？吵架的双方是她的父母么？
猜测总会引来更多的猜测，我立刻制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维。是陌生人吧，干嘛要管那么多，以前的教训还不够么？
我们只是主播与观众这样的关系而已。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瞎担心什么。
…
“小苏？”
我回过神来，对上安心担忧的目光，“这是你这个小时第三次走神了喔。”她说。
毫无责备的语气，而是满满的担心。安姐一直待我像自家孩子一样。我可不想让她担心，便将昨晚喝茶失眠的事情讲出来当做挡箭牌。
果不其然，安心在听过我的糗事之后轻轻笑了一下，眼中的担忧转作嗔怪：“傻孩子，我去泡一杯咖啡给你提神。”
趁安心不再注意我这边时，我偷偷揉着太阳穴。不要再想了啦，明明只是陌生人，干嘛这么上心。我这样告诫自己，并努力在安心泡完一杯咖啡之前装出一副高兴的表情来，以便安心将咖啡端上柜台时我能够“看起来很开心”地说一句“谢谢安心姐。”
今日份的咖啡叫做“云之间”，依然是本店特有的口味，听名字就能感觉出它口感的绵软，与“玛瑙”比起来就像是棉花糖与水果硬糖的区别。当然是我专属的三倍方糖版。我一边喝一边忍不住称赞。
虽然有咖啡提神，当我终于结束工作回到我的小出租屋时，或许是心理上先放松了下来，我立即感觉到积累的疲惫感汹涌而来。有了前车之鉴，我这次提前定了足足五个闹铃，防止自己在今天下午两点钟的专业课迟到，这才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
比闹铃先醒总归是好事情。稍微补了一觉的我感觉精神好多了，虽然关掉那五个闹铃时还在不住地打着哈欠。
提前十分钟到达教室。我其实是不很擅长交际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烂，虽然已经大三，但在班里依然没有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这对我来说倒也轻松。我拎着背包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着上课铃声。
接下来没什么好讲的了，无非是上课，放学，回家。我对学校没有多少留恋之情，倒是在上课时感到肚子饿，于是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吃午饭。
简单地炒了个菜，一边吃着饭，我又想起昨晚的事来了，于是拿出手机。才六点四十喔，不会在播的吧，明明昨天玩到那么晚。
但她的头像就是亮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旁边是“汐，正在直播，1人关注她的直播间”的字样。
她是没有事情做么？我有点羡慕。自从离开家乡来到华阳考学之后，我这几年都没有过早上可以随便赖床睡一上午的体验了，也因此昨晚那种玩游戏到半夜的经历对我来说相当奢侈。
今天直播的游戏是昨天没有打完的《不可思议之梦蝶》，比我印象中的进度跳了一个大章，不知道是我昨晚迷迷糊糊睡着之后错过了进度，还是今天我来晚了所以错过了进度呢？不不，其实不能说是“昨天”吧，毕竟我睡着绝对是零点之后的事情了。
她自然通过她的手段得知了我的到来，于是将游戏暂停，接着对话框浮出她的消息：[要我从昨天断掉的地方开始玩么？]
真是宠粉的主播啊，换做我的话，玩过一遍的剧情就会变得无趣，除非存档丢失，否则绝不会玩第二遍的。我回复道：[不用，这个游戏我玩过一次了，那章的剧情我看过]
结果她却出乎意料地带了些慌张，[玩过了么？要不然我换一个吧？]
我觉得有些好笑，她是有多怕我这个唯一的观众也跑掉啊。[不需要，你玩你的就行]
手指按上发送键的瞬间，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唯一的观众也跑掉”，这种事情本身就有够打击人了吧。我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件小事？我分明从她身上察觉到了名为“孤独”的情绪。
不知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我在消息栏中键入了这样一行字：[我不会走的]
该死，又被我那可怜的同情心主导了行动了。
算了，只是这样的话……应该没关系的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或许是我补充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吧，游戏的“继续”按钮被按下，角色又重新活动起来了。
而我便将手机用水杯架在桌上，一边看一边吃饭。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陪着她”一直玩到天黑。我们没有很多交流，我只是安静地看。
不过今天我并不打算熬夜了。在大约九点时，她终于将这部游戏通关，我告诉她我该睡了。
[明天你还会来么？]她似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你还想看什么游戏？我都可以播的]
[都可以，我无所谓的，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我回答。
[你选一个]她执拗地说。
[那，八分音符吧]我决定戏弄她一下。八分音符是很出名的整蛊游戏，这样说完之后，我也没等她回复，便自顾自地关掉了直播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
当我第二天完成课业回到我的小出租屋时，不出意料地并没在汐的直播间看到《八分音符》的游戏界面。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汐同样没有在玩其他游戏，而是在用平板画画。
是平板开直播看不到我进入直播间的消息提醒？亦或是她画得过于专注没注意到我来？总之她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对我的到来立刻做出反应，而是专心地画着画。
画的是一只Q版的小猫，很可爱，跟她的头像是一个画风。从下笔的流畅度来说，果然也不是新手了。
[我的八分音符呢？]我发了一条弹幕。
文字同步于对方屏幕上端的直播悬浮球显示出来，她直接手一抖，在小猫的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伤口。
许久，她动笔在画布上写道：[……可以换一个么？]
[明明是你让我选游戏的嘛，不守信用]我状似不满地说。
她似乎真的中了我这过于简单的激将，然后下了很大的决心，从平板的后台切出了名叫“八分音符”的游戏，很明显是已经打通了前两关，来到了第三关的。
这个游戏是要用声音的高低来控制小音符跳过障碍的，为了让小音符顺利通过高低不一的障碍物，游玩时自然要发出千奇百怪的声音。我看着她点开第一关，然后听见她略微颤抖的深呼吸的声音。惨了，她不会真信了吧？这可是男生玩都会觉得羞耻的游戏诶。我连忙打字想要告诉她不用勉强，我只是开玩笑的，但字都还没打完，就听见“呜”的一声悲鸣，“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带着哭腔这样说完之后，随着小音符的高高跃起，我傻眼地看着“直播已结束”的界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像闯祸了呢……
不过说回来，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柔柔的，带一点沙哑，像沙漠里的清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奇怪的比喻。
啊啊，不对，这才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把她弄哭了啊！我懊恼地一遍又一遍刷新着页面，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她回来。我试着给她发私信，却只得到“你们还不是好友”的冷冰冰提示框。
早知道就不开这种玩笑了……虽然“早知道”这样的假设本身就不成立，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并为此懊悔不已。
好在事情似乎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当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时，手机“叮咚”一声响，提示“你关注的主播‘汐’开播啦，快去捧场”，我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是紧挨着她开播进入的直播间，所以很明显看到她刚刚打开的电脑，只显示了电脑桌面，什么都还没有点开。我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的]
几乎是在我点按发送键的同时，她的消息也发出来：[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大概她也同我一样愣了一下，总之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意思相同的第二条消息：
[不不，绝对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让你玩那个游戏的]
[是我的错，我实在是玩不来那种游戏……]
我听见她轻轻的笑，我也笑了一下，心情转瞬间轻松下来了。[那……我们就互相原谅彼此吧？]我这样说。
很快，我听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事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得到了解决呢。
[所以为什么不说话呢？]我提出疑问，[你的声音很好听呀]
“因为……会紧张……呜……”许久之后，扬声器中才传出她柔柔的声音，音量相当小，是真的紧张。
[紧张什么嘛，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在看，你就当在跟朋友聊天就好]我说。
这次她则是久久未言。
[呃……虽然我们确实不是朋友，但也不用这么为难吧……？]我小心翼翼地发出消息。
“不是这样的！”她连忙否认，“我……我没有朋友，不知道怎么聊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可以听得出浓浓的自卑与不安。
唔，是这样么。我联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不由得生出对她的同情。
[总之就是不用紧张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你做朋友]我这样说。
“可、可以嘛？”她有些惊喜地回应道。
[可以哦]我笑笑。
似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捉到了一只可爱的少女做朋友呢。
…
在这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释放了不必要的善意了。明明是陌生人。
只是这样就好，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很严肃地对自己说。
…
…
…
（四）
那之后的生活于我并没有太多改变，无非是上午下班，下午上课，睡前陪汐玩会儿游戏。不过安心倒是这样跟我说：“比前几天有精神喔，小苏。”
那是当然。“有好好休息啦。”我挠挠头，笑着这样说。
“是嘛？”安心笑而不语，将咖啡端上柜台来。“这两杯是三号桌的。”
“嗯？”我不记得有三号桌的订单啊？疑惑地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穿着草绿色外套。看起来相当有活力的元气少女在对我招手。“安心姐，陌云哥，早上好啊。”她冲我们打着招呼。
“是小芸啊。”我笑笑，也冲她挥挥手，然后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安心。
“另一杯是给你的啦。”安心笑吟吟地说，“我在烤慕斯蛋糕，烤好一起吃。”
“好耶！”我举起双手以示庆祝。
小芸并没听到我们的对话，歪着头好奇地看向我。
“一会儿有慕斯蛋糕吃哦。”我端着放了咖啡的托盘向三号桌走过去。
“好耶！安心姐的慕斯蛋糕！”女孩做出了和我一样的动作。
“话说啊，小芸这个时间段不是应该在上课么？怎么有时间过来玩？”我端起属于我的那杯三倍方糖版咖啡，轻啜一口，享受的眯起眼睛。
“十点就下课了啊，我是偷偷溜出来玩的。怎么样？见到可爱的小芸酱是不是很惊喜？”女孩俏皮地笑。
“完全没有呢。”我的语气毫无波澜。
“哎？怎么这样……”小芸嘟起嘴，“明明是怕陌云哥想我才专程跑过来的说。”
“才不会想，每次公休日都有见吧？”我反驳着。
面前这个被我称作小芸的妙龄少女的真实身份是安心的妹妹安芸，华大的大一新生，平时也在这家咖啡厅扮演服务生的角色。工作日时，我是上午班，她是下午班；公休日时她就是全天班了。所以我说每次公休日都有见。
“那是工作哇……”安芸装模作样地叹气，‘陌云哥果然跟以前一样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呢。’
“我为什么要掌握那种根本用不上的技能啊？”我无语地说，“我又没女朋友。”
“才不是用不上的技能呢！”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我不是朋友嘛？”
“你是妹妹。”我冷静反驳。
“呜……好过分……”她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做出伤心哭泣的动作，随后又笑嘻嘻地抬起头，“不过，妹妹听起来明明比朋友更亲近诶？”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我超想见小芸的。听说可爱的小芸来找我我超级高兴的，好喔？”我十分无奈地举手投降。
“超敷衍啦喂！好什么好喔！”她作势要扑上来，我便伸出食指按在她光洁的额头，看着她涨红了脸用力却站不起来的样子，然后干脆耍赖一般地把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大喊着：“姐！陌云哥欺负我！”
安心端着排有杯装慕斯蛋糕的托盘，有些好笑地走过来，“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安芸转头看到蛋糕，眼睛一亮，抢食一般探爪迅速拿过一个，“好耶！蛋糕！”似乎是什么让食物变得更好吃的咒语，她嘟囔了一句“蛋糕蛋糕，可爱的蛋糕”，然后才剥开纸托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我和安心相视一笑。
…
最后回家时是被塞了一袋没吃完的慕斯蛋糕才被安心放行的。我干脆把这些蛋糕当做了午饭，一边吃着一边打开手机。
看了几天直播，我也算是摸清楚了汐的直播风格。她几乎是全天候在播的，有时在玩游戏，有时在画画，有时可能在听音乐，一天都没有事情做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是这样全天候的直播，至今为止停留在她直播间的仍然只有我一个人。
于是我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直播间亮着。提前在心底默默猜一下她在听音乐，我才点进去看，结果她在玩游戏。
“中午好。”发现我进来之后，她柔柔地向我打招呼。
[中午好]我以弹幕消息回复了她。
今天她在玩的这款游戏名叫“风之旅人”，是一款唯美风治愈向游戏。我静静地看了一会，伸手抓向了第二个慕斯蛋糕，然后顿了一下，看了看装蛋糕的纸袋，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我可能是突发奇想，发了这样一条消息：[汐喜欢吃蛋糕么？]
“诶？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兀自顿住，似乎是在回忆，“可能吧？我好久好久没吃过了。”
[我这里有超好吃的慕斯蛋糕哦]我说。
“慕斯……蛋糕？”汐似乎对“慕斯”这个词语充满了不解，愣了几秒才识别了我的真实意图，“沫云不要馋我啦！”
[诶？我还想说你想吃的话我送一点过去给你呢]我半开玩笑着说。
“才不要！”汐气呼呼地说。
在嘴硬呢。我坏笑一下，[地址告诉我，我现在送过去]
“啊……”她居然真的犹豫了一下，几秒之后我才又听见她弱弱地说：“华阳市嘉华名府十三号楼六单元602……”
我愣是反应了五六秒才反应过来她真的把自家地址报出来了。之后却莫名地恼怒起来：[喂！不要真的说出来啊！万一被坏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啊？]
“唔？坏人？”汐发出了困惑的声音，“明明是沫云要我说的啊？沫云是朋友，才不是坏人。”
我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是喔，当坏人的那个好像是我自己来着。我不由得自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感来。
然后听到她“嘻”地笑了一下，小恶魔一般。
喂喂！绝对是在戏弄我吧！什么嘛，真是混熟了，本以为是温柔可爱小白兔，结果本性是古灵精怪小黑猫是么！
刚刚那一点愧疚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我面无表情地打字：[你蛋糕没了]
“啊？呜……”她的声音立刻可怜兮兮了。
[真的是，前几天不还说自己说话会紧张，现在可是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哦？]
“咦？”好像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是诶……为什么……”
说来可笑的是，我居然真的萌生出去给她送蛋糕的想法，在听到那个地址后。该说是缘分么？那个地址……离我的出租屋只有大约五分钟的步程，不算上下楼的时间的话。在她还在纠结犹豫时，我在橱柜中翻出一只透明的一次性塑料盒，好像是哪次去快餐店打工时顺手拿回来的，大小刚好能交错着放下五只慕斯小蛋糕。直到封装好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
——喂喂，我在干什么啊，真的去给她送蛋糕？别闹了，明明各自只是天南地北的陌生人罢了，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大概是因为，沫云很温柔吧。”此时，她的思考似乎得到了答案。
[温柔？]这是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从小到大，我从未被别人用“温柔”这个词语来形容。
“对啊，沫云是超温柔的人呢。”她轻轻地说着。“明明我的直播很无聊吧？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自己任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互动，也没有什么节目效果，跟其它的游戏直播比起来简直是无聊到极致了。
“但是，沫云依然愿意在我遇到困难时不厌其烦地帮助我哦？”
已经足够了，任性一次的理由。我默默将钥匙装进衣兜。
“我自小就是这样，一遇到人就会紧张，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家里人也……嗯，总之一直没有朋友。
“在沫云提出要跟我做朋友时，我超开心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呢。所以我就想，稍微捉弄沫云一下也没关系的吧？毕竟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应该……没关系的吧？”她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复，她又试探地呼唤着：“沫云？”
还是没有回应。
手机中传来她失落的、隐约带着哭腔的自言自语：“果然生气了么……呜……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的……”
[……蛋糕]
刚刚到达目的地的我刚一打开手机，便听见汐自责的话语，心里有点难受，连忙打字表示我没有离开。
“嗯？”她还没反应过来。
[蛋糕，送到你家楼下了，取一下]我打字道。
“诶？？？”她惊讶的声音自手机中传出来，“真的？”
还没有等我回答，“噔噔噔”的脚步声便响起来，渐渐远去了。我连忙将身子往凉亭的柱子后面好好地藏一藏，探出头来远远地朝那边看过去。
很快，单元门的门口便跳出一只小巧的身影，穿着鹅黄色的卫衣，甚至没有换掉拖鞋。她一眼就注意到了我放在护栏上的塑料盒，赶忙跑过去抱在怀里，然后左瞧瞧、右看看。于此，我很荣幸地瞧见了她精致的俏颜。要问我如何形容？呃……总之就是非常可爱。难说是更像小白兔还是小黑猫一点。
在她的视线朝这边扫过来之前，我及时地将自己藏回到柱子后面。一直等到几分钟之后，手机中隐约传来开关门的声响，她抱着塑料盒回到了电脑前。
“所以，沫云其实离我很近对么？”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忐忑。
[想多了，我跟你都不在一个城市]我决定说谎了。我并不想在现实中同她产生交集。[我有个朋友在华阳开甜品店，拜托他送去的]
“哦……”她似乎是失望多一点，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我开动了喔？”她说。
[嗯]
听见塑料盒被拆开的声音，大概在那之后四五秒左右，我听见了汐惊喜的声音：“唔，好好吃！”
那是当然，安心的手艺可是一绝。听到她对大家的称赞，我也不由得高兴起来。[是么？合你口味就好]
“那……”她小心翼翼地说，“以后我还可以吃到么？”
我沉默了一下。
我并不想在现实中同她有交集。这次送蛋糕的行为也完完全全是一次任性的行动。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我们在现实中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
“你可真傻，居然真的相信我们会把你当做朋友。”
“真单纯啊，难怪会被骗。”
……
回忆被触动。一种莫名的烦躁涌入心中，使我没办法发送出同意的话语。
见我最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有追问下去了。我们之间恢复了一开始时的沉默。
我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关系只是网络上的朋友关系。仅此而已。
万字大章震撼首发一次看爽！质量且不论咱至少管饱不是）
先给自己点个赞投个币喵，真是辛苦我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