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少女按着任务指引找到我，蓝色牛仔裤，葱绿色运动服，白净的瓜子脸，梳着单马尾，透过分析器看到她的新手任务NPC醉醺醺地仰望没有星与月的天空。分析器告诉她，他的左手攥着一板头孢。
头孢加酒精可以很快致死。在医院住了十几年，她很清楚我要做什么。
于是少女在我面前站定，抬起手对我张开五指，“驱散。”
我体内的酒精被清除，脑袋一下子恢复清明。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好不容易喝醉的！你赔我酒！”
如果不能喝醉，我没有勇气吃下那板头孢。
“啊？”少女愣了一下，“可我没有钱。”
“……算了，你给我跑个腿吧。”我从衣兜掏钱，顺手把那板头孢放在一边。
她接过零钱，顺手拿走那板头孢，将它放进玩家背包。
我发现它不见，但没有去找。
唐诗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过NPC，她一直将我当做与她相同的“人”来看待，从不以玩家的身份自居。
所以她以“新手任务”为由一直跟着我，防止我自杀；所以她在发现我不知晓游戏的事之后很愧疚地不断道歉；所以她故意瞒着我游戏补丁的事，骗我说每个人的任务是随机生成；所以她在我以自我伤害的方式帮她做任务时，拼命地阻止我。
所以她那么努力的帮助我，只是为了我能够活下去。
她生命的光已经很微弱了呀，她想在自己熄灭之前，将她的光传递给我。
……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玩家啊，我只是一个NPC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我的感受啊？
我不禁笑起来，从来没见过跟NPC谈恋爱的玩家，真的，真傻。
笑着笑着，泪水一滴滴落下来。
……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开始我觉得这念头很不切实际，刚想习惯性自嘲地笑笑，忽然发现它似乎有可行性。
因为我们身处不同的世界。
我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慌忙找到手机，想打给莉莉丝，手在抖，按了好几次才按对电话号码。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用我这辈子全部抽奖出SSR的机会去换，祈祷她还没下线 。
我没听到“支付成功”的声音，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那端传来莉莉丝慵懒的声音：“你再晚几秒我手指就点到登出键了。怎么了？”
“小诗跟我说过，我们的世界也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没错吧？”我飞快地说，掩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莉莉丝想了想，“《蔚蓝》是以超弦计算机为服务器运行的，那玩意是有能力模拟真实世界的。”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世界的技术水平已经能够做到将唐诗的意识保存在游戏中，作为NPC存在？”我问。
莉莉丝愣了一下，用了几秒钟思考其可行性，然后呼吸逐渐急促。
“我试试。”她只撂下这样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