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仪的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没有梦,也没有那挥之不去的紧迫感。
或许是腹中不再空空如也,或许是那份工作带来了一丝不真实的安定感,身体的疲惫似乎得到了缓解,连带着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她坐起身,环顾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昨天还觉得这里冰冷得像个坟墓,现在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像个偷看妹妹日记的坏姐姐,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个纸箱“神宫”的一角。
金色的光芒柔和地溢出,伊果四仰八叉地睡在里面那张蓬松的白色软垫上,睡得很沉,跟头死猪似得。
那就意味着——这个最大的麻烦源头暂时不会出来捣乱。
真仪松了口气。她从包里翻了件还算干净的灰色T恤和工装裤换上,随手用手指捋了捋那头散乱的长发。
她站到门口,穿上那双旧运动鞋,轻轻把门带上,下了楼。
她忽然想起昨天高司杏子临走时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多看看信箱,说不定有惊喜哦”。
惊喜?那家伙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真仪心里嘀咕着,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楼下的信箱前。
她用钥匙用力捅了好几下才勉强捅进那个有点锈了的锁孔。“嘎吱”一声怪响,那个铁皮盒子打开了。
哗啦啦——
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片掉了出来,散了一地。
真仪有些烦躁地蹲下身,把它们一张张捡起来。大多是些廉价的广告传单。
“玉田市场本周特价”、“铃木不动产,您的安心之选”、“卡拉OK一番,学生半价欢唱三小时”……
什么也没有啊……那个小太妹果然是在耍自己。
就在真仪准备把这些废纸全都塞回信箱时,她的目光被传单下面压着的一个信封吸引了。
那是一个米白色,质地精良的信封。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纹章,好像是某种植物。它静静地躺在一堆印刷粗糙的废纸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信封上没有贴邮票,显然是有人亲手投递的。收信人一栏,一个优雅有力的笔迹写着——“细川君 收”。署名是她熟悉的“Lord桑”。
好像是从去年开始,她还在九州那个闭塞的小岛上时就偶尔会收到他的来信。信的内容总是很简短,问候她的近况,有时会附上一些钱,奶奶说这或许是某个远房的亲戚也说不准。
她取出信拆开,信的内容也一如既往地简短而温和:
“细川君:
展信安。
听闻你已顺利找到落脚之处,我深感欣慰。前日工作忙碌之故,久疏问候,请见谅。
请安心去上学,不必为生计担忧。学费与生活费已一并附上,望你善加利用,专注学业。
另,若见到我的一位故人,烦请代我问候一声,不知她是否安泰。
Lord上”
学费和生活费……
真仪把信封倒转过来用力地抖了抖。
一张黑色的硬质卡片从里面滑了出来,掉在她的手心。
卡片是纯黑色的。上面除了一个和信封上一样的烫金纹章,好多看不懂的字母以及一串凸起的数字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真仪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张卡片,完全搞不懂它的用途。她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既然是和钱一起的,那应该很重要。
真仪小心翼翼地把卡片和信纸一起收好,上了楼。她把信封往玄关的鞋架上一搁,然后拿起歪在一边的包。
Lord桑说自己已经可以去上学了,那就说明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
买制服。
洲本中央商店街。
午后的阳光正好,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和新出的游戏;提着菜篮子的主妇们在鱼店和豆腐店门口热络地打着招呼,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真仪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家挂着“山本洋品店”招牌的老店。
她依稀记得昨天跟伊果在这条街上“放浪”的时候似乎路过这家店。店面不大,夹在一间理发店和一间卖水果的小铺中间,昨天看的时候也是一闪而过,差点就错过了。
真仪只记得自己的余光里似乎瞥到那个橱窗里摆着的几个模型中,有一个跟那张制服采购单上的衣服有些相似。
她走到橱窗前,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压得皱巴巴的采购单,凑近了,仔仔细细地对着橱窗里的模型比对了好几遍。
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同色系的百褶裙,红色领结,还有那枚别在胸前的,精致的银色校徽……
确实就是这件没错。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挂着“营业中”牌子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欢迎光临。”
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他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看着报纸。
真仪走到柜台前,伸出手指,指向橱窗里的那个模型。
“老板,那套好多钱?”
“嗯?”
老板放下报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你是要哪套啊小姑娘?是那边神户女学院的,还是那套甲南女子的?”
“就是那套……上面蓝的,下面……灰的。”
真仪的词汇量有限,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来描述。
“哦!小姑娘,你是说那套碧海女校的制服啊?”
“对头。”
“这个嘛……”
老板站起身,走到橱窗边,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小姑娘,这套是上一届的毕业生拿来寄卖的,保存得非常好,价格可不便宜啊。”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十一万。”
这个价格,和真仪预想的差不多,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沉了一下。
“便宜点噻。”
真仪生硬地开口,这是她贫乏的社交经验里唯一懂得的还价方式。
老板被她这直白的还价方式逗笑了,他摆摆手:
“哎呀,小姑娘,这可不行。这套制服在二手市场上也是抢手货,我这套也是托了认识的人才拿到的。这个价格已经是非常公道了,一口价,不还价。”
真仪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在心里盘算着。
横山店长预支了三十万,除去这个还剩下十九万。虽然昂贵,但总比全新的便宜的多。
而且,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找到的。
“要得嘛。”
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就要这套。”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那是昨天刚取出来的。她仔细地将一沓沓万元大钞数出来点了好几遍,点足了十一万円,递了过去。
老板接过钱,放进一台小小的验钞机里。机器发出“唰唰唰”的声音,钞票在里面滚了两遍。
“嗯……正好。”
老板把钱收进抽屉里,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稍等一会儿,小姑娘。”
他手脚麻利地从橱窗里取下那套制服,拿到后面的工作台上,用蒸汽熨斗仔细地熨烫平整,又检查了几遍线头和纽扣,确认没有任何瑕疵后才套上一个透明的防尘袋,再用一个大纸袋仔细地包装好。
“小姑娘,眼光真不错。这套制服啊,能穿上它,就说明你不是一般人咯。你也喜欢收藏这些?还是说给家里的妹妹带的?”
“上学穿。”
真仪接过老板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纸袋,淡淡地回答。
“上学穿?哈哈哈!”
老板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彻底逗乐了。
“小姑娘真会开玩笑!我这店开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学生来买二手校服的。碧海女校的大小姐们可都是非定制不穿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版型还真挺适合这套衣服的。穿上肯定好看。好了,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提着巨大的纸袋走出商店,真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至少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
现在剩下十万五千,下个月的房租水电是六万,还能剩下四万多。每天只吃一顿,晚餐可以在横山店长的便利店解决。只要勒紧裤腰带省着点花,这两个月应该能安稳度过。等发了工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里生活下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团地门口,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心感中时——
“哔——哔——!”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一辆印着“Blue Oasis Logistics”蓝色海豚标志的巨大冷链卡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气势十足地停在了3栋的楼下。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蓝色制服的快递员跳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派送单,抬头看了一眼楼号,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道:
“请问!3号楼402室的‘超绝黄金妖精公主殿下’在吗?您的加急尊享快递到了!”
这一声离谱至极的呼喊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正在楼下散步的老人停下了脚步,准备做饭的主妇从厨房的窗户里探出了头,在空地上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辆豪华的卡车和那个喊话的快递员身上,然后又开始在楼上寻找那个传说中的“402室”。
“他说什么?超绝黄金妖精公主?我们这楼里还住着这种人?”
“谁会取那么恶趣味的名字啊?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快递员完全不理会周围的目光,他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卡车的后厢门缓缓打开。另一个同伴走了下来,开始和他一起从车上卸货。
一件又一件崭新的家电和家具被搬了下来。
一台屏幕比她家门还大的等离子电视。
一个巨大柔软的真皮沙发。
还有一箱又一箱包装上印着各种看不懂外文的进口零食……
这些充斥着现代消费主义气息的东西被堆在楼下那片斑驳的水泥地上,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何其荒诞的对比。
真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她丢下手中的购物袋,发疯似的冲上楼,一脚踹开自己家的门。
她冲到墙角,一把掀开那个纸箱。
里面空空如也。
伊果早已不见了踪影。
“公主殿下!麻烦您下来签收一下!”
楼下,快递员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真仪想冲出去,想大声告诉他们送错了,想让他们把这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全部带走。
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了。
“啥……啥子?”
真仪想迈开腿冲出去,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她的意志,电流般瞬间窜过她的四肢百骸,接管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真仪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收缩,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原地转了个身子,一步一步,机械地走下楼。
绝对是伊果。
是那个金色的小混蛋搞的鬼。
被当成傀儡随意操控的感觉屈辱到了极点,但她确实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那个由伊果一手导演的荒诞舞台。
“哎,这不是402那家新搬来的小姑娘吗?”
“是她订的?看不出来啊,穿得那么破。”
“我看是去哪赚了笔‘快钱’吧,年纪轻轻不学好,现在就这么臭显摆……”
快递员看着真仪那如同梦游般走过来的“不正常”姿态,也感到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小……小姐,这是签收单,您请在这儿签字。”
“额……”
真仪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捏住了那支笔。
真仪在心里发了狠,她想反抗那股力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跟那股无形的力量较着劲,笔尖在空气中划出杂乱无章的轨迹。
然而,这根本拗不过。
那股意志强大而蛮横,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
細川真亻……
“嗯,可以了,谢谢您的配合。”
快递员飞快的把签收单和笔收了回去,那个字是来不及写完了。
在整个团地居民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真仪就这么“被动”地,在一张长得离谱,写着“货到付款”的签收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嘞!”
快递员松了口气,从马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掐了几下。
“嗯……我看一下,总共是九十九万六千円。小姐,请问您怎么付钱?”
“刷……刷卡……”
真仪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动着吐出这几个字。
快递员拿出一个随身的POS机,真仪掏出了那张Lord桑给的黑色卡片。
“滴——”
一声轻响,一笔她不敢去想的天文数字,被瞬间划走。
“谢谢惠顾!有机会的话请继续选择蓝州物流服务,我们致力于为您提供最快最优质的配送体验……”
后面的话,真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股控制着她的力量,在付款完成的瞬间,潮水般退去。
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虚脱感。
她险些没有瘫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真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四楼的。
手里的那把钥匙冰冰凉的,她哆哆嗦嗦地对了好几次才终于怼开那扇深绿色铁门。
“嘎吱——”
门开了条缝。
完了。
这是真仪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哪里还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原本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六叠小空间被许多硕大无比的瓦楞纸箱塞得满满当当。
箱子垒得高高的,歪歪扭扭,好似一座座怪诞的堡垒。她铺好的“床铺”完全被掩埋在了“堡垒群”之下,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真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顺着墙面一点点滑落,“咚”地一声瘫坐在了玄关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这片被奢侈品暴力侵占的废墟。
她那个刚刚建立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普通生活”,如今已然是一堆浮华的残骸。
“哦哦!都来了啊,本大人买的宝贝!嘻嘻,让我看看……”
那个惹人厌烦的声音响起,罪魁祸首现身了。
伊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在堆满的纸箱上空盘旋。
她怀里抱着一包印满英文的什锦薯片,正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嚼得“嘎吱嘎吱”作响。
“哇哈哈哈!唔唔……本大人就说嘛,那个什么‘蓝州物流’果然是神速,服务态度一流!从下单到送货,市内半小时必达,这才是效率!这才是人类文明的杰出成就!”
伊果心满意足地漂浮在半空中,小手一挥,开始像个电视购物节目里的推销员一样一件件炫耀她的“战利品”。
“看!”
她“嗡”地一声飞到那个半面墙宽的,最显眼的扁平纸箱前,用小手“啪啪”地拍了两下。
“小真真~你瞧这个!这屏幕,啧啧,比咱家门板还大!以后看电影、看综艺,那得多舒服!你再也不用可怜巴巴地跑去电器屋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站一下午啦!”
伊果又“嗖”地一下飞到旁边一个装着好几个喇叭箱子的家庭影院系统旁,指着上面夸张的标语。
“还有这个,看见没?一套七个喇叭加杜比环绕立体声!跟这台电视是绝配!等装好了接上个麦克风,就能唱卡拉OK了~把声音开到最大,让这破楼里所有的凡人都聆听本大人天籁般的歌喉!”
炫耀完让她最满意的大件,伊果意犹未尽。她一头扎进那个堆满各种进口零食的巨大纸箱里,在里面扑腾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飞了出来。
“看!比利时的纯手工巧克力,听说一颗就要好多钱!法国的马卡龙,彩虹色的,本大人就喜欢这样好看的小零食!还有这个!尝起来甜甜的,气泡超多的神之饮品!光是闻着这个味道,本大人就幸福感爆棚啦……”
伊果喋喋不休地在真仪眼前飞来飞去,展示着她的“战利品”。可真仪却始终一动不动地靠着墙瘫坐着,对她的炫耀充耳不闻。
伊果的闹腾慢了下来,她感到有些无趣了。
“喂,小真真,你有在听么?”
她飞到真仪低垂的脑袋前,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戳戳……啊哈哈,本大人知道了,你是饿了吧!毕竟像头死猪一样睡了一整天的说。”
伊果从那堆零食里挑出一盒系着漂亮丝带的巧克力礼盒,费力地抱着飞到真仪面前,她贱兮兮地打开包装,拿出一颗凑到真仪的嘴边:
“喂,小真真,我说你别老是丧着个脸嘛,有本大人这么可爱聪慧、眼光独到又会持家的神明眷顾着你,你就偷着乐吧。来,张嘴,赏你一口……这可是高级货,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我吃你仙人!!”
压抑的愤怒终于彻底引爆了。
“哇哇!”
伊果只觉得眼前一花,真仪一把将她死死攥在掌心,右臂一挥,将她像个沙包一样狠狠朝前甩了出去!
“啊啊!救命呀,杀神了!细川真仪想谋反呀!”
“砰”的一声闷响,伊果已经四仰八叉地被糊在了对面冰冷的墙壁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她缓缓从墙上滑落一小段,才勉强悬浮住。
没等伊果完全缓过神,真仪的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伊果头侧的墙壁上,脸贴着伊果,“审问”起这个罪魁祸首。
“那些东西……你龟儿到底花了好多钱?”
伊果吓得浑身金光乱闪,说话都结巴了。
“哎……哎哟你干嘛呀!真粗鲁,快放开本大人!好你个细川真仪,竟敢对神明如此不敬!”
她还想挣扎,小腿在空中乱蹬,试图展现一下神明的威严。
“没…没多少啦……真的……”
“到底好多?!给老子说清楚!”
真仪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作势要掐住伊果的脖子。
“呜……”
伊果吓得一哆嗦,小脸煞白。
“我…我不知道具体多少钱啊!那个册子……册子上只有画,又没标价钱……我就是看到喜欢就点了嘛……我哪知道你们凡人的钱那么不经花……刷一下就、就没了……”
“那个瓜皮名字又是啷个回事?”
真仪想起楼下那羞耻的一幕怒火更炽,逼问道。
“那…那个……‘超绝黄金妖精公主殿下’不是挺好听的嘛!又响亮又符合本大人的身份!本大人乐意叫啥就叫啥,你管本大人……”
“那你是啷个买的?”
真仪想不明白,这个巴掌大的小混蛋,是怎么完成这么一通复杂的操作的。
“呜……咳咳……说……我说!放开点……喘不过气了……”
伊果是最欺软怕硬的,感受到真仪那股毫不留情的戾气,她立刻就怂了,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情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