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货架上的第427罐沙丁鱼罐头正在细微地震动。不是地震，也不是隔壁在装修——只是里面的鱼开始无聊到讲话了。
“你觉得我有够咸吗？”有条鱼用尾巴拨了拨自己粘着的油说。
另一条鱼舔了舔那条鱼的侧鳞：“唔，说真的，你已经被腌渍得很入味了。你现在就像一块有自尊心的盐块，如果没人吃你，也会被一只山羊舔掉...要是能重新回到大海里洗洗澡就好了。”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我都忘了我上次在海中游泳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根本就没人买！”第三条鱼听到对话后抱怨。
“嘿，我昨天梦见我们是一罐热带水果，被人买回去了。”
“有意思，你说我们要是加点玉米变甜，会不会更受欢迎？”
有的鱼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咸”，还是也“甜”过一瞬。它们想起自己进厂那天，气温是37度，那是它们最后一次“裸露”在空气里。
之后再也没有了。只有暗，无限的暗，还有紧挨着背脊的鱼们，都有点臭。
......
罐头开始颤动，沙丁鱼们开始惊呼：“天哪，我们是不是要被买走了？快打开那块被盐精腐蚀透的小孔看看啊！”
它们透过小孔，看见了罐头之外的世界——主人正提着它们走在回家的路上，终于要有个归宿了。
最后它们抵达了新的地方，名为“冰箱”。
“好，这里看起来就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了吗。”一条鱼激动地说道。
“笨蛋！你别忘了我们是罐头，我们会被吃掉的啊！”
“不要这么激动嘛。其实被吃掉也没什么不好，比待在这密封的狭小空间好多了嘿嘿。”一条鱼躲在角落，像是看透了世界真相：“哎，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成为一只老鼠，到处偷吃...”
“我劝你还是别了。”守住小孔的鱼将它看见的新事物告诉众鱼：“我透过小孔看见他家的老鼠都在冰箱里面上吊自杀了，老鼠也要找个好人家啊...”
“这么说这家主人穷得老鼠都上吊了嘛？为什么不清理一下...”
“不知道，不过要是能清理他也不会买我们罐装食品了。”
就在它们感叹之际，罐头被打开了。
“嘿！我还没准备好...”
主人打开罐头，闻了闻后皱眉，于是破口大骂，随后捏紧鼻子把罐头丢进了垃圾桶。
“别这么无礼！我们又不是... *嗅* 好吧，我承认我们有点臭，但这不应该是你丢掉我们的理由...”
“哎，我们完蛋了。”
它们在垃圾桶里抬头仰望天花板，天花板开始变幻无穷。
一开始，是常见的厨房吊灯，光落在发霉的天花板上，像海底洒下的光斑。但下一秒，那些霉斑忽然开始游动，像是失控的海葵翻腾。
再下一秒，天花板变得透明而黏稠，像泡沫胶粘起来的海。时间从这些泡沫里一点一点溢出来，光也慢慢褪色，连咸味也开始模糊不清的发苦。
然后它们飞了出去。
罐头里跃出一道银线，这几条鱼，像熟睡时小腿突然抽筋，弹射向高处。它们没有翅膀，只是凭借身体里残余的“想象”，一路上升。
天花板不再是天花板，它们越过霓虹，穿过气流，周围也不再是橄榄油与臭味，而是浓稠的光，混乱的风，还有说不清从哪来的Lo-Fi音乐。
“天哪！妈妈我会飞了！我真希望你能看见...如果你没有被困在第197罐里面。嗯...也许你早就被吃了。但妈妈，我会飞了！”
“我真的要哭了。之后我一定要养一只小猫，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回到大海里洗洗澡，这样小猫就不会把我吃掉后咸到掉毛了。”
“不知道我们的沙丁鱼祖先从地里钻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啊！”
......
可当速度渐稳、距离拉远，那条最先跃出的鱼发现了异样。
它上升了那么久，眼前却还是灰的，深的，空的。
“这...不应该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吗？”
没有回答。
只有咸味在身体里轻轻震动，像旧记忆漂浮着翻搅。
天空，是另一种海。
自由，是更大的罐头。
